工地搬磚子

很懒。

一个片段。

        黑暗像是在海底涌动的暗潮,它把黎簇拍击的有些昏昏沉沉。手电光是唯一稳定的光源,细小微弱的沙尘反射出隐晦模糊的光。千百年前人类因为夜晚失去光明指导的恐惧再次涌现到他属于新世纪的脑袋里,那是种对黑暗最本能的恐惧。
        黎一鸣曾经多次在那扇白色的小门外,在泛着金属的银白色的、铝制扳手无力的咯嗒声中,骂他像是个娘娘腔,克服不了畏惧黑暗的本能。
        ——本性难移。
        黎簇想把自己泡在深不见底的海洋里,冰凉的触感伴随着渐渐蔓延全身的窒息感。他想他会在长久地睡去前冷静下来,然后回想自己一生的荒唐事,高考一百五十分,以及一辈子都没有正式地牵过女孩子的手,还有那件,五十块钱引发的血案。
        他大概是猜到了——他想自己九死一生。干燥的沙漠,会消失的海子,七个手指的尸体,还有,一个埋葬着照相机的地方。手电光穿透繁密的枝蔓照在慈祥的佛像的面孔上,他能清楚地听到脚步声,昂贵的专用于行走沙漠鞋才在细软的白色沙子上。空气中弥漫着某个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像是熟透的,快要烂掉的果子,一如她本人。他觉得有些过敏,他像个小丑一样反复揉捏自己的鼻尖知道它呈现出一种有如被涂上了淡色口红的红色为止。
         他环顾四周,黑暗像是被故意染上漆黑墨色的棉花一样朝他压过来。他想起那本廉价小书上的词句,濒死感,窒息,心跳加速(当然这并非是一见钟情)。他觉得双腿似乎快要脱离控制了,他下意识地寻找着紧急出口。那是他唯一的慰藉。
         他身边的吴先生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他肌肉的紧绷,他总是像鬣狗一样善于捕捉恐惧的气息。他似乎想要点烟了,他的手在腰间不停的摸索,手背有时会磨过黎簇的手背。
        他的手是完全不同于高中生那种未曾干过粗重活计的手,或是他爷爷那种长久接触庄家的粗糙的、皲裂的手。他的手更像是介于二者之间,粗砺得像是那些在摄影师镜头下,被夕阳照射的、被笼罩在完全澄澈清明的寰宇下的温暖沙粒。吴邪看向他了——他感觉死亡又走近了一步。“这一次不是闯进来的,那是一口烟,像摇曳烛火的清风,让火焰陡然高涨。”海明威是如此描述的,黎簇突然想起了这一句。
“你害怕吗?”
       吴邪像是在照顾他早已支离破碎却又死死粘合的自尊,他压低了声音,热浪泼洒在他的耳廓上,混杂着沙漠中带着苦碱味道的风。他点点头,他想他下一秒会死在悄无声息的一声低喃中,不会有争吵了。
        他感受到有手盖在他的眼帘上,温暖的有如被暖阳染上金色光芒的细沙。他想起了海——沉静透明,无风时有如从天蓝到灰蓝色渐变的丝绸。他闭上了眼睛,就好像是有光穿透了无边而死寂的黑暗,又像是他感受到了,曾经听老师读过的,第一次看见彼岸绿光的惊喜。
“跟着我走。”
         他感受到了有手拉着他。在暗处暗自生长的、即将破土而出的恐惧似乎已经失去了鼻息,他仿佛看见了故乡的所有的山。他的视野变得异常开阔,他像是踏在了巨人的肩膀上俯瞰整个人间。他激动的有些手足无措,就好像是找到了命中注定的某些事情。他仿佛即将看到,某人眼里的整片星空。那里星轨回环流动,所有的星光会生生不息。他好像听到吴邪笑骂似的敲他脑袋,他说他本性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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